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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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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澤在宋康隱居處待了兩日。第三日早上,宋康離開了他的山谷,久違的再次踏上這滾滾紅塵。

顧澤請客吃了據說很有名的小籠包之後,宋康拒絕了顧澤“歇息片刻”的邀請,馬不停蹄的上了狼牙山。

開玩笑,跟顧清見面那叫歇息?不掉二兩肉就不錯了!還是早去早回,谷裏的花鳥魚草還在等著他呢。

宋康隱在狼牙山腰一棵茂盛的有點詭異的樹上打量了一下,這次來的人極少,看來顧澤已經認識到了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一堆丫鬟小廝前呼後擁圍著的那個一襲白衣的騷包不用看也知道是蕭不封,旁邊尖下巴大眼睛,身穿墨藍短衫與蕭不封“相談甚歡”的是顧澤,這二人代表的是名門蕭家。劍眉朗目,笑得溫文爾雅試圖在二人中間打圓場的那個人宋康也見過,應該是前玄機樓首席銘弘,顧澤曾請他為銘弘療傷,不過他也只是在對方昏迷時診治,不算熟悉。銘弘雖然已經脫離了玄機樓,但與玄機樓樓主的交情還在,想來代表的就是玄機樓了。

只差飛星派了……

宋康四處打量,果見不遠處一對三十多歲傳統劍客打扮的男女並肩走來。飛星派向來不崇尚華麗,粗布衫、桂木簪是他們最常見的裝束。宋康認得其中那名女子,說起來二人以前還有些交情,但那男子他並不認識,不過……宋康的目光落在這二人腰間,不由倒抽了一口氣——是飛星和掩月!竟然是掌門夫婦親自到場!

她竟然成了飛星派掌門夫人!

攻則鋒利無可匹,守則柔韌無可折。若流火撕裂夜之晦暗者,若飛虹盡褪月之清輝者,曰飛星,曰掩月。

飛星和掩月是鑄劍名家不朽先生所鑄的對劍,在名劍譜上排名並列第三。飛星派以前不叫飛星派,但百年前有一名喚薛圭的少年手持不朽先生所贈的飛星劍去飛星派的前身踢館,門派上下無人能擋其鋒,於是那個門派就按少年的意思改名成飛星,薛圭做了真正的飛星派第一任掌門,飛星派也是從此時真正成為了能與蕭家、玄機樓齊名的武林大派。後來掩月也輾轉到了飛星派手中,同飛星一起在飛星派成為身份的象征。

宋康暗中沈思:看來飛星派這次下血本了啊……想來是要彌補上次圍攻飛星派無人出戰的遺憾。

眼見人已到齊,宋康與顧澤遠遠眼神一對,隨即在眾人未察覺下縱身上山。宋康不欲卷入江湖風波,顧澤也只好說是有隱世高人相助,沒有提及具體名諱,所以實際知情人只有顧澤、蕭不封、銘弘三人。但五人出手有三人知情,宋康已經嫌知情者太多了。

狼牙山並不高,幾個縱身,宋康就看見了顧澤口中的巨大石門。門說大也不是很大,高大約兩個人身,寬也不過容四五人並排。石頭是狼牙山上最普通的花崗巖,也沒什麽稀奇。引人註目的應是門上刻著的鮮紅法陣。但宋康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門前大石上坐著的那個人奪去了視線。

黑色衣袍,大紅的噬魂花濃艷的勾勒著裙擺。她隨意的坐在大石上,長#槍拄地。風沙飛揚,卻無能近其身。

這女子自有一種奇妙的氣質,似乎無論她身著什麽衣物,衣物下包裹的又是怎樣的軀體,只要那是她,就能令人癡迷。她只是看似閑散的坐在那裏,不言不動,卻仿佛天下都成了她的背景,連她身後那隱藏著無數秘密的石門都暗淡了光彩。

山風凜冽。

墨黑的發絲輕揚。

衣袍搖曳。

滿天飛沙,只有她身周是凈土。

宋康不由得看癡了。

那絕對是一個美人。

就算宋康還看不清那女人的相貌,但直覺告訴他,這女人會使他驚艷。

顧澤終於有一次沒說瞎話!

話說對著美人我要怎麽下手啊?!

魔人發現了暗處風息有變,氣息一動。長#槍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掃,卻是直擊宋康!

宋康猛然回神,提氣右移,堪堪避開了這奪命的一擊。

原先站立的地面在這漫不經心的一擊之下深深開裂!

既已被發現,宋康索性不再胡思亂想,身影瞬變,欺前道:“姑娘……”

話音未落,又是一記橫掃!宋康本欲借這一槍之力騰空而起,卻不料女魔力氣驚人,硬生生將宋康斜掃開去!

十丈之外,宋康堪堪穩住身形。在心中苦笑,沒想到美女竟然也會如此兇悍,難怪顧澤他們上次會搞得如此狼狽。

猛然有數人氣息自遠處傳來,宋康心知是顧澤他們要上來了。女魔顯然也有所覺,更為強勁的一槍自上劈下,要將宋康立地解決!

“得罪了!”宋康大喝一聲,伸出腰間長劍,竟是雙手持劍,以劍鞘架住女魔攻勢!

直到這時宋康才得以窺見女魔真容,不由心神一亂。緊閉的雙眸,微抿的薄唇,白皙的肌膚,艷紅的妝容,女魔確實絕美。但宋康天南地北什麽美人沒見過?只是美色還不能使他動搖。

他在意的是另外的東西。

眼角處一抹紅色輕佻的勾起,遠看似乎只是胭脂的描畫,近看卻知其實是密密麻麻的魔族文字擠在一處,文在臉上。再細看,殷紅的嘴唇似乎也非生來如此,唇瓣上也緊密的刻著相似而有微妙差異的艷紅圖案。露出的一截脖頸、發間若隱若現的耳垂,若是凝神細視,本以為是妝飾的紅色其實都是這種仿佛能奪人魂魄的魔陣。

當今天下,怕是幾乎沒有人能比宋康更了解這個刻印了。

自封七竅,閉靈鎖識。比起傷人,更是自傷。

是靈玄之法!

即使在魔族之中,靈玄之法也是秘法,不是什麽人想修就能修的,只是不知道她與魔王是怎樣的關系。此法一旦修成,功力自可增強數倍。但修習期間,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言,且要時時受如烈火焚身之苦,如冰刀割刮之痛,如同身處無盡的絕望深淵。且修習未成之前,層次越深,功力越減,修成前一刻如同幼齡稚子,手無縛雞之力,直至功成之時,涅槃重生,脫胎換骨。

此魔竟敢在修習此等功法之時獨自守關!

宋康盯著女魔平靜閉著的雙眼,眼神似讚嘆,更似哀痛。

女魔雖不能視物,但也敏感察覺到面前人的失神。正待回招,忽而山間氣流一動,女魔敏感察覺到有人即將打開石門,隨即毫不戀戰,一槍撥開宋康,就要回身阻擋。

宋康猛然回神,身似鬼魅,悠然蕩到女魔身前阻其去路。右手持劍,以四兩撥千斤之式纏住長#槍,左手飛快結印,頓時四周飛沙走石,草木拔地而起,將二人圍在其中,以風墻與外界隔絕!

女魔面向宋康,面上第一次浮顯出慍然。

顧澤等人已閃身進入石門。

宋康松了一口氣。正待收手,卻忽感劍上壓力猛然加重。

美女怒了!

宋康不由苦笑,好大的力氣!

女魔第一次認真擺出戰鬥的架勢,雙手持槍,撥開凡鐵,槍尖直指宋康心臟。宋康自知論力氣,自己絕不是眼前魔的對手,招式以躲閃和糾纏為主,不與女魔正面相較。

槍風虎虎生威,每一掃都引山石碎裂,每一劈都引土地震蕩,每一刺都直指宋康要穴,毫不留情!

宋康劍未出鞘,一意躲閃,身形靈巧,霸道之槍難以近身!

局面一時膠著。

招來式往,恍惚間烈陽高照,又金烏西墜。

一回合戰畢,已是月上梢頭,二人各自喘息。雖各有輕傷,但都只是刮擦之類,並無大礙。宋康甚至還小心避開女魔的臉,以免留下“遺憾”。因此雖然激戰一整日,但二人看起來更像切磋,而非死決。

女魔面露讚賞。

宋康也重新束了戰鬥中散開的頭發,讚道:“好一名美艷勇猛的魔將!”猛然想到眼前魔暫時聽不到聲音,又不禁黯然。

心念電轉,宋康幾步向前,伸手輕撫輕閉的雙眸。女魔方經激戰,體力消耗巨大,又不可能料到有人會如此大膽,一時沒反應過來,竟讓宋康輕易得手。

仔細看,那柄長#槍竟比女魔還高。

“痛嗎?”宋康觸著那血色的眼角,柔聲問。

其實他根本不必問的。沒有任何人能比宋康更清楚這其中的痛苦了。

那如同天罰一般自身體和靈魂的最深處破土而出的痛苦。

喪失五感,喪失時間和空間的感覺,不知身處何地,不知今夕何夕,黑暗中的茫然則比身體的痛苦更淩遲人心。

迷亂,瘋狂,痛苦,哀嚎,以及支撐這一切的,焚天滅地的恨意。久違的記憶再次覆蘇,宋康恍然,原來這些他都還沒忘。

但是眼前的女魔是清醒的。不僅清醒,而且理智而冷靜,甚至還能與自己五成功力戰至不分仲伯。

清醒的承受這一切,是幸,還是不幸?

千頭萬緒不過是一瞬。

女魔一回神,滔天怒氣仿佛化作實質撲面而來。宋康一時不查,細膩而冰冷的肌膚觸感還留在指尖,下一刻他已身處數丈之外,身前火辣辣的痛感,是從左肩到右腹的一道長長傷痕,入肉三分!

宋康呆楞楞的看著身上的傷口,腦中回響出“帶刺的玫瑰你不要采”無限循環。傷口並無鮮血滴下,傷口顏色由鮮紅瞬間加深,變為青紫,痛感卻逐漸消退。

這是魔毒入體的先兆。

仿佛料定面前人類受此一招必死,女魔不再糾纏,長#槍一掃破開風墻,轉身欲回她之前一直坐著的那塊巨石。

宋康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傷口漸漸惡化,卻也明確的感受到侵入體內的魔氣正在轉化為自己的能量,修覆這看似可怕的傷口。宋康待傷口愈合,方才笑道:“美人兒,先別走啊?”

輕佻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女魔雖聽不見,但這不妨礙她感受到身後陡然又強盛起來的生息。

與剛才一樣,並無殺意。

女魔微微蹙眉,疑惑的回頭。

宋康胸前的傷口依然散發著死氣,但若仔細感受能感覺到自己所留的魔氣漸漸沒入那人體內。不是侵略,而是轉化、吸收。

女魔恍然,收起周身殺氣。長#槍輕輕一揮,一個大字顯現身前沙地——

“魔”。

原來你,也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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